第二章：翱翔的菲尼克斯及名为神的勇者
何谓折磨，
饥渴难耐之际，
流水从脚边流过，
抬头便看见果实，
却都只是可望不可即，
头上悬挂着的大石拥有将人粉身碎骨的力量，
却不知其会何时坠落。
——此为吾之神坦塔罗斯的圣言。
这是在阿留塞涅国边境处的一个小镇，常年忍受战火的他们却没有一丝要远离故土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们崇拜的神明原本就是司掌折磨的神吧。
天空弥漫着烟雾，不是做饭时的缕缕炊烟，而是裹夹着刺鼻气味的硝烟。
通红的云朵不是被夕阳所染，而是被火光照耀，被遍布整个战场的火光照耀。
东方是阿留塞涅，西方是尼夫海姆，而它们的交界既不是茂密的森林，也不是湍急的大河，更不是高耸的山峰，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仿佛就是为战争安排的。
这里没有隐蔽之处，要想取得胜利，就只有拼死地战斗，杀尽所有的敌人。
偷袭，突击，一切都不管用。还没有等到你接近敌人，恐怕你早已被锁定，只待你自投罗网的那一刻。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地方，也有鸟儿愿意飞过啊……这是阿留塞涅战营里的将军迪克特的感言。他凝视了天空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在期待从天穹顶端会有什么他祈愿的东西下来似的。
只是除了盘旋在战场上空的孤鸟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翱翔于天际的除了鸟儿，还有神明。不过，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只是亚神。在这片大陆人们所信奉的也不是这些亚神，而是他们的力量来源——即所谓真神。
由于各处的风俗习惯不同，不同地区的人也就是会信奉不同的神。比如说，处在战争要塞的村落或城市，比起和平安详的家灶神，他们更愿意向战神祈祷。诸如此类的。但是，举个例子，战神也不是唯一的一个，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神话体系，也就存在着不同的神明。
不过，说到底，那些都是人类的幻想。究竟什么神明才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人知道，更谈不上他们的居所。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只求您能保护我们……迪克特在心里默念道。他身为一个战士，本是不应该崇拜任何神明的，战场上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本该是这样的。他暗自想来。
可是如今的我已是风烛残年了。他边想边摊开了双手，在微弱的火光的照耀下，那双手显得格外地苍老。骨骼也看得十分分明。
“将军！有敌军杀过来了！”
迪克特站起来，顺手抓住了身旁桌子上的一双手套，并戴在了手上，随即满口威严地命令道：“下令所有人整顿好装备，随我前去迎敌！”
“是！”
迪克特早已把战衣穿好——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脱下。他大步地走出了战营，仿佛在做给谁看似的。双手在腰边握成拳头，嘴还念念有词。
战营里用来照明的火光也在颤抖着，似乎在预示着不好的未来。
在他放置手套的那张桌子上还摊着一本书，书是被翻开的状态，而那一页上写着显眼的几个大字：
持刀的独臂战神——提尔
•
“禁断的钟声在旷野上回荡，这是战争伊始的宣告。身披盔甲的战士们的怒号，只是理智得以保存的依靠。”尼夫海姆阵营里的高管，并没有率领军队拼死一战。此刻的他正一脸安详地靠在椅子上。
“殿下，敌军已经开始反击了。”他身旁的护卫正低着头报告军情。
“哦，那个老家伙竟然还有如此精力？”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
“殿下，是否反击？”
“不，全军撤退。”他忽然站了起来。
“为，为什么？”护卫忽地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他的难以置信。
“他们去了也是送死。这里，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他看向远方的战场，黑压压的一片。
“看上去就要下雨了呢！”
“是，是啊。”护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让我迪瓦格•埃尔夫跟你过过招吧，亲爱的迪克特•埃尔夫……”
迪瓦格说着，走向营外，来到了这片灰蒙蒙天空的底下。他故弄玄虚地张开双手，虽然在他心中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一对发出淡黄色光芒的翅膀在他背后张开，下一个瞬间，翅膀轻轻拍动了一下，迪瓦格整个人便如鸟儿般飞向了天空。
他向前稍稍一倾，离弦之矢般飞了出去，直朝着敌军中心。
“迪瓦格将军……”
“那就是将军的‘神态’？”
“总感觉很漂亮呢……”
“是啊！”
担任迪瓦格护卫的他也不禁看得入迷，猛的一下才回想起来自己的任务，随即严令叱喝道：“还在干什么！还不快撤退！不想被将军的神力波及到的人还不快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又有几人愿意离开呢。那名护卫这样想着。毕竟亚神，可是很难见到的呢，或许有的人认为，只要能亲眼目睹一眼，死也无憾吧……不过，我也没资格指责他们。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飞翔的迪瓦格。
“不过，那就是‘菲尼克斯’的力量吗……”
菲尼克斯，司掌不死的力量，是一名诗人。而代表他的亚神，则拥有通过吟唱来发动魔法的力量。倘若是这么简单那也不过尔尔，不过……
瞳孔里只有一团淡黄色的光芒，实际上这么远的距离是很难看清楚的。
对阿留塞涅军而言亦是如此。
“将，将军！敌，敌军来袭！”
坐在马上的迪克特满脸威严不可侵犯的表情，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但不过似乎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罢了。以至于，在听到自己的观察员的报告的时候，他明显地动摇了。
“来了多少人？”迪克特刻意地把声音压得十分低沉。
“一，一人！是敌方的将军……”
“我知道了！”迪克特下了马，转身面向他的战士们，沉默了好一阵子后说，“全军，撤退！”
“什，什么！”
“为什么！”
“将军，三思啊……”
尽管他面前的将士们明显的反对，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对方可是亚神啊！迪克特差点吼了出来，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他不能如此失态。如果这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场战争，那他要尽可能地留下好印象。
“这里，有我一人足矣！”迪克特转身看着那团逐渐逼近的淡黄色光团，极力地提高自己的音量，“撤退！这是命令！难道你们连命令都听不懂了吗！”
“是……”
连头也没有转，但他听得出来，这些将士言语之中的担忧。不过，他可是将军，怎么能够临阵脱逃！既然没办法取胜，那就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死亡什么的，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这样想着的迪克特嘴里念了一个单词，霎时间全身被银色的光芒包围。他后脚一蹬，以超于常人之速冲了出去。
“哦？可怜的渺小之人，吾等光芒伴汝一生！”远处天空中的迪瓦格话剧演员般的一套说辞之后，天空中出现了另一种光芒，那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目标显然是地面上飞奔着的迪克特。
“永别了，我亲爱的兄长……”
火球在地面炸裂开来，连远离爆炸点的士兵们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波。炸裂产生的火花直冲云霄，彻彻底底地染红了天空。
不过，这一击并没有迎来令人满意的结果。尽管有浓烟冒出，但还是能够依稀看到，在那爆炸的正中央，一个人影还在高速移动着。
“不愧是兄长呢……不过，这一次就不会那么好躲了！”迪瓦格伸出右手指着天空，“聆听吾之颂，那是献给汝之歌！”
不同于刚才的阵势，完全不同。犹如产生了一个个小型的黑洞，从那黑洞之中落下了跟刚才那个体型类似的火球。不过，数量之多甚至可以盖满整个天空。
“切！那就是‘菲尼克斯’的力量吗——吟唱魔法而不会损耗魔力……”在地上急速飞奔的迪克特如此感叹道。刚刚他是把急速飞奔而产生的本该造成负担的能量转化，全部用于抵抗那个火球的缘故，他才得以安然无恙。
但差距毕竟是存在的。他深知这一点。一次也许能行，但若是接连不断地遭受这样的攻击，是绝对不可能挡下的。
“吾之战神哦，倘若你真的存在，就请阻止这个几乎疯狂了的人吧！”
大地上传来这样的祈愿之声。
•
另一边，踏入了魔法阵中央的普通高中生提尔，此刻正如他预想到的那样，跌进了时光漩涡。所有的一切就跟小说中的情节一样，他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自己即将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然后肩负拯救世界的命运……
本应该是这样，似乎确实也是这样。不过他此刻有些不安。
是啊，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可能还有平常的那份乐观与豁达。被传送到一无所知的世界，重新学习那个世界的基本，想来都是十分可怕的。
不过，还有另一件更加令人担忧的事——那就是语言不通。
总之是怀揣着种种的心情，不安与激动。但这被安排好的故事还是得进行下去，这么一想似乎也能接受些许了呢。这样想着的他看到了出口，再没有刺眼的光芒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红的战火和刺鼻的硝烟。
“这里是——战场！”
惊叹着的提尔完全没有发现另一恐怖的事。不，下一刻他发现了。这不是梦，也不是开玩笑，更不是虚拟现实的什么游戏。
这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
而他，正在几千米的高空直直地向下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此时或许只有这个词最能描述他内心的想法。
我可不想就这么摔死啊！这样想着的他在毫无阻拦的空中坠落。一心只想着活命的他当然没有注意到事情的异样。明明是高速的坠落，照常理本应该是与空气剧烈摩擦而产生大量的热，然后如同可悲的陨石在空中燃烧殆尽。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他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思考活命的方式。
就是这么奇怪。当然，这对于地面上的人们来说，也同样是一桩怪事。
一个火球正笔直地向下坠落，倘若是陨石，这体积该有多大才能使它燃烧至今还未殆尽——说这话的人就代表他不是属于这个异世界。要问原因？很简单，因为，
这是充满魔法的异世界啊！
或许提尔本人没有注意到，他实际上是被什么包裹着才向下坠的。那是金黄色的一种物质，虽然提尔看不见，但随着高度的减少，那种光芒愈加明显强烈，甚至盖过了火光。
地面上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停止了手里的一切活动，目光聚集在那个降落着的光团之中，总之是所有人一齐看向天空。然后，一齐跪下。
“那，那个是……”
“难道是……”
瞠目结舌的士兵们留下了未完的感叹，而这句话由他们的将军接了下来。
“真神！”
明明是身居异处的迪克特和迪瓦格却异口同声地这样说道。
很快，提尔便降落到地面。也许他本人并不清楚，他的这一降落引起了巨大的冲击波，波动迅速蔓延开，从地面到天穹，从近到远，波动经过的地方都造成了难以计量的毁害。
不仅如此，刚刚还是在天空中骄傲地飞翔着的迪瓦格如今却也如同一只受伤的鸟儿直直地往下坠落。那些欲将坠落的火球也悉数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战局一瞬间被扭转。
虽然波动平息得很快，但若要是恢复如初的话，恐怕就需要一段的时日了。原本还有一点青草的平原如今却已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火焰，连尸体也没有。
不过受伤的倒是有两名。迪克特为什么活着是一个问题，但从高空坠落的迪瓦格为什么活着倒是一目了然。稍微看一看状况就明白了——迪瓦格的下面压着的是他的哥哥迪克特。
同样，尽管这次的冲击对大地的伤害很大，但对人类似乎影响不大，远处的士兵们除了感到一丝丝头晕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死亡人数为零，受伤人数为二。这场战争就这样落下帷幕。
至于提尔——
“疼疼疼——”发出呻吟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天而降的提尔。“真是，竟然没摔死我还真是命大啊……”他自娱自乐般的说。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环视周围的情况。不过，脸很快就阴沉下来了。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个人影也没有！拜托啊，召唤的人，起码把我送到大城市里去好吗……”
倘若就如此地让他转移到城镇里显得有些荒唐，但如果是事实，那也无法作假。
是的，就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又被莫名其妙地转移了。
这不是玩笑，重复，这不是玩笑，是有原因的。
“可恶！这次还不把我送到城里，召唤人，我一定跟你没完！”
•
仍旧是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只不过此时只剩下厄纳瑞一人了。他高举着他的法杖，其上闪闪发光的水晶逐渐暗淡下来，地面上的发光法阵也渐渐失色。
“异世界的勇者啊，这个转移魔法一定要好好用啊！不然，要我到哪里去找你啊……”
“厄纳瑞卿！”屋外传来了他的名字。
“在！”他大声回应道。他又举起了法杖，另一道光芒闪过后，他才走了出去。
“召唤这种折寿的事，可别让我再做了！”他回头看了看屋子的地面，一个魔法阵正在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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